&esp;&esp;外面的天色很黑,车厢中却很明亮,脚下的白狼还没有断齿,抱着她的人身上还没有生铁气味,而是散发着一点点耐闻的松草香。
&esp;&esp;他一手揽着她,一手还拿着糖人,一声声哄她:“阿奴不怕,以后跟着我,我待你好。”
&esp;&esp;画面流转,她的个头又变矮了些,仍然被人轻柔地抱在膝上,只不过这一次抱她的人身上软软的香香的,让她好喜欢。另一个声音爽甜的女子在旁取笑,“你莫惯着她了,多大的孩子了,还要人喂。”
&esp;&esp;抱她的女子柔声笑道:“我们缨缨还小呢,是不是?来,张口,姨姨喂你。”
&esp;&esp;小簪缨听话张嘴,一缕沁甜的甜浆滑入口中,美得她眯眸受用。
&esp;&esp;画面再转,视野一下子明亮起来,只见满园草木青翠,春光盎然。她却更小了,话还说不利索,望着眼前的大树只觉高耸入云。她仰头蹦高哀求道:
&esp;&esp;“大哥哥,你阿娘和我阿娘在里面没发现,快带我!”
&esp;&esp;离地两丈的一根粗遒树枝上,坐着一个漆发青鸾色锦袍少年,他吊儿郎当着两条腿,剑眸下瞥,已初显让建康闺淑动心不已的倜傥桀骜,懒懒纠正道:“不是我阿娘,是我阿姊。”
&esp;&esp;“我姨姨——”费力仰头的小女孩一拍自己胸脯,“你阿娘。”
&esp;&esp;“我阿姊。”
&esp;&esp;“你阿姊……”小豆丁好像有点糊涂了。
&esp;&esp;半晌也不见树上的大哥哥理睬她,小女孩可怜兮兮道:“那大哥哥,你帮我上去好不好,我也想看。”
&esp;&esp;“小舅舅。”
&esp;&esp;“大哥哥……”
&esp;&esp;“是小舅舅。”
&esp;&esp;“小舅哥?”
&esp;&esp;树上少年低头叹笑,笑容干净又痞气,似乎拿这个分不清辈分的小孩没法子,跃身跳下来,长臂一揽,抱住这软得没骨头似的小娃娃,不见如何动作,几个跃足跳上原来坐的树枝。碧叶莎莎如雨响。
&esp;&esp;不敢把她放在树枝上,就抱在怀里。
&esp;&esp;小孩心里乐开花,原来大哥哥真的会飞!
&esp;&esp;“别往下看,往高处看。”
&esp;&esp;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簪缨根本不知害怕为何物,拍手咯咯发笑,奶声奶气问:“大哥哥,你每天在这里看什么?”
&esp;&esp;“……小舅舅。”
&esp;&esp;“我知道了,是那个楼楼!”两人牛头不对马嘴地交流。
&esp;&esp;少年无奈摇头。
&esp;&esp;“那是云彩?”小女孩好奇地指着蔚蓝长空。
&esp;&esp;少年还是摇头,不知是否认还是单纯不想理人。
&esp;&esp;小女孩精神十足地左右乱看,实在想不到了,啊地一声,软乎乎的手指指着天上那轮金烂烂的太阳,“你看的是太阳吧!”
&esp;&esp;然后她乌溜圆润的眼睛就被一只大掌遮住了,“不许直视太阳。”
&esp;&esp;暖烘烘的黑暗视线里,懵懂的女童听到耳边一声轻喟,“是长安啊。”
&esp;&esp;风吹云卷,草叶呼吸,簪缨倏然睁开眼。
&esp;&esp;黎明的清光透窗入室,榻边,窝在脚踏上扣着她一根食指的卫觎同时睁眼,髭上生青茬。
&esp;&esp;两行清泪直直从簪缨面颊滑落,点缀她的笑靥,晶莹如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