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岁的年纪,是一个人刚开始记事的时候。
那一天在岑鹤的记忆里很清晰,清晰到她记得那一天冰冷刺骨的寒风,记得岑显被冻得通红通红的脸颊和双手,以及她栽下花时扬起的傻里傻气的笑容……
仿佛,那一天,是她此生记忆的开端。
“这么冷,一定会冻死。”她蹲在一旁冷眼道。
岑显干得热火朝天,说话时气流凝结成绒绒的白雾,“不会。”
本该等天气暖和一点栽下的花,岑显不管不顾,执拗地在料峭的早春播种下。奇迹般地,发芽,生长,开花了。
岑显拉着她看,“漂亮吧,像鹤仔一样。只不过——”她用手把她的嘴角扯到耳朵根去,“你该多笑笑,成天板着脸像小古板一样~”
她没说话,只不过偶尔从这里经过的时候会多看一眼。
有一天,和母亲一同经过这里,母亲第一次注意到这里盛放的白花,她在那里停下,矮下身去。
她的心脏微微提了上去。
“难闻死了,什么味儿。”母亲皱了皱眉,站起身来,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满脸嫌弃。
她有些错愕地站在那里。
像是也被母亲抛弃了。
可那是,她的信息素啊。
后来,她再没去看过那些花,她只感觉到被羞辱的愤怒。
还亲手把它们连根拔起扔进了园子里的湖里。
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岑显又默默地种下了它们,还一直承担着亲自照料它们的任务,直到去世。
再没人为她悉心照料白鹤芋,也再没有人叫她鹤仔。
岑鹤从来都不懂她。
她嫌弃憎恶她虚伪、做作、总是装作包容理解的圣母白莲花的样子。
就像她不懂,为什么她从来没有跑来眼含热泪、歇斯底里地质问,哪怕一句。
可在心底,她知道,岑显不是花。
她是岑鹤不会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她永远望尘莫及的一棵树,
高大挺拔,从不依附。
那是经过这么多年风霜拂皱,岑鹤一夕之间明白的,令她厌弃的道理。
“小姑?”
“小姑?”岑放稍稍抬高了音调。
岑鹤下意识“嗯?”了一声,回过头来,眼眸里还有淡淡的怔忪。
岑放也愣了一下。
岑鹤迅速收敛了情绪,转过头去,声音恢复了冷淡:“什么?”
“三爷爷最近的症状越来越频繁了,听大爷爷跟爷爷说,大姑姑去世之前也是——”他欲言又止道。
岑鹤垂下眼眸,阳光被叶隙剪成光斑在她身上浮游,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在阳光明晃晃的照射下,额头、唇角早不复当年的平整,岁月的纹路掩藏不住。她沉默了一瞬,道:“岑显她不单单是因为暴走症,父亲是年纪大了,暴走症这种基因缺陷,会随着年纪增长发作越来越严重。”
“不单单是因为暴走症?”岑放挑了挑眉,疑道。
岑鹤沉默下去,没有回答。
岑放明智地没再追问。
其实事情到这个份上,每个人心里都清楚,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岑家的Alpha,身负诅咒,无法解除。从出生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明白,这个孩子一定会在痛苦中不堪地死去。没有任何意外。
岑家世代行医,但他们治不了自己。
年少得知的时候,岑放也惶恐过、不安过,甚至为此浑浑噩噩得过且过过。
病痛发作的时候,辗转反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