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还在患得患失,唯恐我会再次突然离开,对不对?”
“担心我离开,又担心我只是心软才为了你留下,并不是真的喜欢这里,对不对?”
但凡宋扶雪能自私点,以两人如今悬殊的修为,哪怕有系统的存在,要完全将她囚禁,将她留下来也不是做不到。
根本不用这样患得患失。
除非是……他太在乎她的喜乐了。
“人心易变,师父不想我今后会后悔,对不对?”
卿太容每说一句,宋扶雪眼尾的嫣色就越红。
“再或者说,师父其实还是怨我恨——”
宋扶雪打断她:“没有。”
青年修士乌黑长眸和卿太容对视,嗓音微哑:“我只是觉得……不配。”
“我出生时,与母亲一起被当成怪物驱赶,父母为了我远离亲族避世而居,最后却皆为妖魔屠戮。”
“后来我被捡回宗门。”
“作为半妖,宗门重我也疑我,哪怕我自愿剖出了妖丹来强化九重塔,也还是被锁到了慎行崖。”
“慎行崖很冷也很黑,没有一个师兄弟愿意来看我。”
“后来扶余宗肯收留我,”宋扶雪笑意自嘲,“因着的,不过是我过去鸿蒙宗弟子的身份,我可能为扶余带来的转机。”
卿太容静静地听着。
“再后来,作为国师,百姓近我,也全都是有所求。”
他嗓音沉寂疲惫,“我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
“我宁愿你也如旁人般,只是对我有所求;然后用你的所求所得,换取你的一点点怜悯。”
“这就够了。”
这是宋扶雪一直以来的生存之道。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你给的太多了……我要不起。”
“我想你留下,可我也受不了你为我放弃本来的人生,受不了你因为我而不得圆满。”
死而复生,又选择停留,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用付出、不用放弃呢。
或是酒意微醺,或是积在心中太久太累了。
宋扶雪放在卿太容颈后的手指浸凉,动作轻而温柔地将她拉近,两人跪坐在飞雪的窗柩下,顿时额首相抵。
宋扶雪喉头哽咽,眼神迷茫地重复:“我受不了。”
卿太容感觉到有温热的泪水滴落到膝上。
卿太容这次停顿了很久才开口,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
“宋扶雪。”
不是若疏远若亲近的师父,不是轻佻的渡仙君、明度,只是宋扶雪。
她抬手掐诀,彻底解开了两人腕间法器的束缚,双手捧起宋扶雪的脸,说,“我们结契吧。”
她眸中的笑意褪去,明明白白地显露出了里面峥嵘的平静和幽诡。
“若我有朝一日心生悔意想要离开,你便再也不能阻拦;而若你入魔为害世间,我也会亲手杀了你。”
骤雪初歇,庭院中银装素裹,金色的日光透过窗柩照进屋内。
宋扶雪从酒醉中完全醒来,睁开眼,就看到了枕臂伏睡在榻边的女子。
睡容清婉,一只手还与他相握。
昨夜的记忆回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