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诀别（第2页）

莉莉丝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把伤口都涂上药膏，当天晚上，她进了隔壁侍女住的小隔间，将自己锁在里面。

等到半夜，亚瑟在外面敲门，莉莉丝缩在床上不回应。

静了半晌，她以为亚瑟会就此离去，门板却突然传来咔嚓声，门锁被生生弄坏，他用肩膀一下猛力撞开门，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的床前，莉莉丝只来得及喘息半声，就被亚瑟连人带被子猛地抱了起来，在他的怀抱里，她能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隐忍不发的强烈怒气。

回到他的房间，亚瑟刚将莉莉丝放到床上，她就警惕地翻过身去，可是亚瑟并不像大部分狂怒的男人那样，立刻覆上来，而是站在床头，冷静地垂眼审视着她，也像是在竭力平息自己的怒火。

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莉莉丝终于感觉到，他的手掌抚上她的肩膀，施力让她翻身来面对他，莉莉丝没坚持多久，就倒平在了床上，亚瑟俯下身来，直视着她的双眼，发生了什么事？莉莉。他又重复了一遍，有了点逼问的意思。

等待了许久，还是没有得到莉莉丝的回复，亚瑟开口道，根据培罗的教导，夫妻之间应当没有秘密，即便某些事，你不打算与我分享亚瑟停顿了相当长的时间，像是在冷漠地容忍和自我消化这个事实，才接着哑声道，不管我们有什么矛盾，我也不能容许你与我分床而睡，明白吗？

莉莉丝在被子中蠕动着，悄然地点了点头。

亚瑟平静下来，爬上了床，虽然莉莉丝紧抓着被子不放开，他依然将她搂在怀里，明天起，除非是有战事，不论做什么，你都要在我左右。他闭上眼睛，深叹了一口气，不容抗拒地说道。

第二天一早，亚瑟就将她叫醒，莉莉丝在昏昏沉沉中洗漱穿衣，她换了一件较为正式的羊毛长裙，披上宽松的纱织披肩，将肩膀和脖子挡的严严实实，别上胸针，用发网将自己的一头秀发笼起。

亚瑟将她拉到跟前，垂首给她一吻。深沉含蓄的吻让莉莉丝忍不住闭上眼睛。

在用完早餐后，莉莉丝挽着亚瑟的手，与他一起来到会议的议厅，在期间，她哀求过亚瑟，说她很害怕这种庄重的场合，她可以在休息室等待他。

亚瑟却不允许她离开，带着她进入了厅堂，这里是鹰岭堡最大的议厅，本来是领主聆听臣子和民众谏言，裁决案件的地方，那个有着阶梯的小高台本应有一处宝座，现在也被移开，厅堂中央被一个宽大的石质圆桌占据。

桌上已坐了不少人，精灵三三两两地或站或坐，犹如一泓月光，矮人则都肃穆地坐到了位置上，等待会议的开始。

只是一瞥之下，她就看到了那金发的半精灵，他身穿一身使者丝袍，即便冷着脸，在一众精灵中也显得突出，有股不羁疏懒的俊美。

若有所察地，卢卡斯回眸看来，他们对视了。

会议不应有闲杂人等参与。一名精灵开口道，即便这是您的未婚妻，但这里可不是宴会。

莉莉丝与卢卡斯对望着，她还挽着亚瑟的手臂，卢卡斯好像听见了旁边精灵的话，又好像没有，他垂下眼来，看着他们相挽的手臂，翠绿的眼眸仿佛已经凝结。

我的未婚妻近期身体不适，我实在不放心让她独处，请各位谅解，若是她实在不能进会议厅的话，我也只能让我的副官代替我参会了。亚瑟以手抚胸，微微行了个骑士礼，平静地说道。

卢卡斯就像一只被移动的活物骤然吸引过去的毒蛇，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亚瑟，就像头一次正视这个人类似的，听完他的话语，议庭里一阵嘈杂，矮人不满地嘟囔，精灵低声议论了起来，最后还是北堡的人类贵族代表开口，表示只当多个书记官即可，骑士长的未婚妻想必识字，那么多个可以记录会议进程的见证者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样柔弱美丽的贵族女子不可能是任何一方的间谍探子，才得到众人的认同。

在这期间，卢卡斯没有发表自己的半点意见，只是盯着莉莉丝，直到其他人达成共识，似乎只是转息，他的嘴角一咧，一个冷笑转瞬而逝，他随意地点点头，表示他也没有意见，便扭过脸去。

莉莉丝没有资格，也没位置上会议圆桌，她在大厅偏侧的小桌上坐下旁听，拿了支羽毛笔和一叠羊皮纸。

会议争论的声音来回起伏，继续着昨日的争吵，议案被推翻，建议被反驳，莉莉丝只盯着纸面出神，她的笔记记录写得乱七八糟，一会画成一个圈，一会画出几道凌乱的横线。

虽然她并不抬头，可她禁不住侧耳倾听，对某些声音格外关注，莉莉丝注意到，在整场会议中，亚瑟并不怎么出声，他只在关键的时候说一些简洁而有力的话语，可是从桌子的另一头，莉莉丝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他总在亚瑟开口后针锋相对地接上下一句，讥笑又冷漠，有时还反问，在昨日的会议上，还疏懒走神的半精灵，好像徒然变得伶牙俐齿，有攻击性起来，如同一个怒气冲冲的战士，不留余力地打击着他的敌手。

即便是精灵那一方，都发现卢卡斯尖刻地针对了许多次亚瑟的话语，直到圣殿的骑士长也沉下脸，哪怕他性格稳重，也能区分出这种毫无理由的敌意。

亚瑟又生性高傲，这番来回几次，也冷下脸色，剩下的时间在冷峙中度过，会议依然毫无进展。

在难熬的半天过去后，北堡的领主暂歇了会议，让使节们得以去花园和餐桌上歇息片刻，莉莉丝和亚瑟离开了厅堂，但就在他们刚走到走廊上，卢卡斯叫住了他们。

您身边的这位姑娘是我的一位故人，这么久没见到她，实在十分想念，能否请您给我们一点独处叙旧的时间。半精灵开朗地笑着说，神色毫无阴霾，带着精灵特有的优雅。

莉莉丝一直哀求地看着卢卡斯，他明明感觉得到，却视而不见。

亚瑟说，恐怕不行。我与我的未婚妻还有其他要事，只能来日再叙了。

未婚妻，又一次听到这个词，卢卡斯表情不变，但能让人感觉到他的脸色似乎骤然冷下来，冰冷的翠眸直直地盯着亚瑟，在亚瑟和莉莉丝转身离开，走过他身边时，卢卡斯侧过身来，直接翻了脸，一把抓住了柔嫩的手腕，难道您是因为，我在商讨中向你提出的一些质疑而对我有异议吗？实在是很抱歉，但这都是我的分内职责，若是惹您不快，请原谅。他的笑容不减，依然只看着亚瑟。

不少人注意到这冲突，走廊上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意思？亚瑟说道，盯着两人相握的手腕，语气中的郁怒如缓缓积蓄的危险火山。

来，你来告诉他，卢卡斯扭过脸庞，低声道，他看着莉莉丝，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两个男人中间，莉莉丝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几乎没法动弹，与卢卡斯状似平静，但实则饱含愤怒和质问的绿眸对望着，他激烈地要求着她给出一个答案，莉莉丝又转向亚瑟，看着他沉晦的冰蓝双眼。

终于，她做出了回答，[我不认识他，也许认错人了吧。]她对亚瑟说道，挣脱了卢卡斯的手臂，走回亚瑟的身边。

亚瑟最后看了卢卡斯一眼，便带着她转身离去，卢卡斯没有追上来，在这过程中，莉莉丝始终在克制着自己的发抖，她将指甲深深刻入掌心，才控制住自己不回头，她也就没有看见，卢卡斯那翠绿的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水光，半精灵看着莉莉丝与亚瑟相携离开的背影，然后他慢慢垂下眼睫，孤独而平静地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