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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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第1页）

沈竹晞被一语道破心事，有些赧然，愤愤地摇头：&ldo;我才不难过呢！我只是，只是……&rdo;他一顿，&ldo;阿袖要走便走，居然都不和我说一声告别！&rdo;

陆栖淮胡乱应了几声，加快了脚步往前走，足下微微凌乱。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他眼瞳中泛起微弱的苦笑。

生命中有多少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人和事，匆匆往来，萍水一聚，之后错身而过，各奔东西，哪里还有地方，能容得下落幕后的一场盛大告别？

譬如他和朝微，出了南离境内，他也将不告而别。也许朝微会难过一阵，但总会有新的相识于他同行，似曾见过，或者素昧平生，朝微会逐渐释怀同行的这些日子，会忘了还有一声未说出的&ldo;再见&rdo;。

陆栖淮打定主意，握紧了手，忽然听见背上的人重重的咳嗽起来，他一惊，缓下脚步，关切地低声问：&ldo;朝微，你怎么样？伤口还疼吗？&rdo;

沈竹晞断断续续地咳嗽着，感觉到脊背上被包扎缠起的伤口在一瞬间又有迸裂的趋势，他吸了口气，平定下胸中的气血翻涌，涩声道：&ldo;是有点疼，没事。&rdo;

他讲着话，全然没注意到额头上因为剧痛而产生的汗珠，滴落在陆栖淮的颈上，温热地和冰雪化在一起。

陆栖淮微微颤了一下，看着前方愈来愈清晰的建筑外形，沉声道：&ldo;你且再等一会，等进了室内我来看看。&rdo;

说话间，沈竹晞又低低地呼痛几声，手指抓紧了陆栖淮的衣襟，骨节泛白，然而，此时忽然有更大的惊骇攫取了他的注意力，他侧过耳去细听，风雪的簌簌声中，居然有河水流淌的声音惊响。

是天上之河！他听到了无底海的声音！

水声如惊潮起落，悠远空旷，一声声回响飘荡。天上之河裹挟着无数魂魄，滔滔流去，人世的爱恨离合都被潮声洗涤一空。

沈竹晞僵硬地趴在那里，神为之夺，听得心折骨惊，几乎痴了。良久，他才涩然开口，声音缥缈得像风中细丝：&ldo;陆澜，我听见天上之河的声音了。&rdo;

抓住他的手一紧，陆栖淮勉强地笑了笑，摇头道：&ldo;别担心，云袖也听见了，你看她解了毒，好端端的没出事。&rdo;

陆栖淮伸手抓紧了身后的人，仿佛沈竹晞如朝露一般随时会消散，一边跨进殷府的正门，扫落方凳上的积雪，将少年扶到石凳上坐下，正色道：&ldo;不要乱想。&rdo;

沈竹晞点点头，再细听，耳畔万丈狂澜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他侧身倚着冰冷的墙壁，转头打量着四周。

或许是因为常年积雪，殷府上下仍旧是当初世门高第的堂皇模样，没有落灰，每一处摆件布局都别具匠心，错落有致，扶疏的玉石雕转剥蚀掉一块，露出通向后面的门。

&ldo;对了，陆澜&rdo;，在陆栖淮埋首仔细检查他伤口的时候，沈竹晞忽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要转身却被他紧紧按住了，急道，&ldo;你说的那个徒弟阿槿！不是要把她接回来吗？&rdo;

&ldo;平逢山没有人。&rdo;陆栖淮回想起那晚在冰湖上的遇到的事，和殷景吾留下来示警的虚影，心一沉‐‐最后殷景吾在空中写给他的字是&ldo;白骨&rdo;，如果是指不净之城下的亡灵，金夜寒已经暂时解决了。然而神官那时迫切的神态一直刻在他的脑海里，让陆栖淮隐隐觉得不安。

他面上平静如水，没有一丝一毫地表露：&ldo;他们大概是出门游历了。&rdo;

&ldo;你怎么知道没有人？&rdo;沈竹晞瞪大眼睛，奇道。

&ldo;殷神官超脱于万物之上，他若在，天朗气清，断断不会有这么大的风雪。&rdo;陆栖淮挑去他背上的血丝，淡淡道。

&ldo;真的？&rdo;沈竹晞半信半疑，不信真有这种近乎神迹的事。

&ldo;当然是假的。&rdo;陆栖淮十指游走，头也不抬，声音里却微微含着取笑的意味。他顿了顿，肃容，&ldo;不过术法一道，何等精深，平逢山神官又作为中州术法最高的人，确实不能以常理揣度。&rdo;

&ldo;哼&rdo;，沈竹晞动了动，发觉裸露在外面的伤口有点冷，随手扯了衣服要盖上，被陆栖淮眼疾手快地拦住，&ldo;让你伤口的药干一会儿。&rdo;

陆栖淮小心地把他拉到火边：&ldo;坐一会。&rdo;

沈竹晞一时陷入沉思，望着指尖氤氲升起的白色雾气出神，良久，才动了动唇：&ldo;话说我，我昏迷过去后，到底发生了什么？&rdo;

他的双肩忽然被抓紧了，五指如同利针，深深扎入刺骨。沈竹晞本能地向后闪躲，扯到后背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ldo;还说昏迷，你差点死了知不知道！&rdo;陆栖淮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眼瞳黑漆漆地望不到底，&ldo;你没醒来的这几日，我时常去探你的呼吸，就是怕你死了。&rdo;

看到少年痛苦的表情，陆栖淮手上微微放松了力道，眼神冷冷地直视过来：&ldo;谁要你去救我的！&rdo;

他的语气冷肃如剑，犀利地刺入心底：&ldo;朝微，你要是能顾好自己，那一下我明明能躲开的。&rdo;

沈竹晞怔怔地看着他，心中又是痛苦又是自责，哼哼两声，眉头紧锁：&ldo;我，我当时一急就什么都不顾了。&rdo;

窗外黑沉沉的夜色压将过来，他朝火堆边靠了靠，曳动的火苗映照下，他仿佛是红了眼圈，却倔强地死死咬紧牙关，压抑住声音里的哭腔，低低地说：&ldo;陆澜，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给你添乱？&rdo;

&ldo;我这人又天真又不通人情世故，关于这世界所有都不记得，除了些简单的刀法什么都不会。&rdo;他别过脸去说了一迭声，声音沉沉地，像是重云里艰难振翅的黑鸦，&ldo;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不好？&rdo;

&ldo;我……&rdo;，陆栖淮没料到他说出这番话来，紧扣住他的手，察觉到少年纤细的五指如风中折翼的蝶，不住轻颤。他一时间竟怔住了，空有满腹言辞，到唇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ldo;好的，我知道了。&rdo;沈竹晞满怀失望，另一半则是心酸和不为人理解的苦痛，他眼神瞬间凌厉如冷峭的坚冰，冷冷道，&ldo;谢谢你的同行，离开了南离，我一个人去找记忆，你请自便吧。&rdo;

他挣开陆栖淮的手，就欲起身坐到另一边的角落里，被陆栖淮重重地按住了。沈竹晞气急，扬眉狠狠道：&ldo;陆栖淮，你到底想怎样！&rdo;

他不顾伤口的剧痛，恨恨地一掌挥上去，毫无章法，却是下了狠手，不留情面：&ldo;啪！&rdo;那人清俊的脸上显著地浮现出红肿的指印。

沈竹晞没想到自己真能打到他，呆在那里，眼神微微有些躲闪，语调却缓和了些：&ldo;哼，你怎么不躲？&rdo;

&ldo;你气消了？&rdo;陆栖淮把他重新拉过来坐下，拂落他身后的衣襟，垂下眉眼，一字一句道，&ldo;我没有嫌弃你。&rdo;

&ldo;我只是比较担心你罢了，所谓关心则乱。&rdo;他眼神亮得惊人，灼灼地凝视着少年，沈竹晞的怒气在他的注视中渐渐低迷下去，&ldo;你以后不许再这样！&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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