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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部分(第1页)

没打算瞒她。

“以蛊养蛊?”唐翥儿明显地怔了一怔,犹带着水雾的眼迷蒙得将醒未醒般,似乎并不了解这所谓的以蛊养蛊是什么涵义,可是却直觉地知道,那必然是可以让她的殿下摆脱危险的方法之一。“你一定知道该怎么做,快告诉我!”尽管不甚了解,可她仍旧英勇无畏地想要知道。

“要怎么做,我自然知道,可即便告诉了你,又如何?”韩赵燕齐一眼便看穿了她急切背后的用意何在。这个傻丫头恐怕也和那杭贵妃一眼,想要拿自己做献祭的羔羊!“你也想拿自己的身子养蛊救他?!”一股难言的愤恨从心底升腾起来,他突兀地转过身,眼神透亮得近似犀利,反问显得尖锐而充满讽刺。

“那又如何?”他的眼神太过可怕,她几乎不敢直视,只能微微侧过头,倔强地回着话,以逃避他眼神的逼视:“我决不能让殿下有事!我一定要救他!”

她那义无反顾的言语和倔强的神情像是一根火折子,瞬间便点燃了他一直以来隐隐忍耐的怒气。“拿自己的身子养蛊有多么可怕你知道么?”他再也无法忍受,伸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可面色仍旧是一贯的阴沉,仿佛一尊目无表情的泥塑,只眉间有着极深的褶皱。“不仅要日食一蛊,接连生食百日,而且,那些蛊的毒性相斥,随时可能在体内发作,痛不欲生!这么多年来,我还从没听说过有谁能够以蛊养蛊坚持到最后,大多都忍受不了那种百蛊相斥的痛苦肆虐,而纷纷选择自我了断!”

唐翥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呆了。她愣愣地,困难地消化着他话语中那些不确定的信息,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冷汗从额际淌下来,肩膀因他愤怒得不知节制的力道而微微扯痛着,却不敢有须臾松懈。“那殿下不就——”她狠狠得一咬牙,神色有些黯然,声音极轻也极低:“不,我能忍得住,我一定可以救得了他……”微微垂下头,她那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来,一时之间像是没有力气,只能依靠着肩膀上那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支撑着,难言疲惫。

那一刻,他能感觉到她那轻轻颤抖着的身体,他想要做她的支柱,可是,他却只能选在这个时刻轻轻地放开她。

在这种时刻,他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身份去安慰她。不管他有多么出自心底的诚挚举动,她都不会认为是雪中送炭,只会误解为乘火打劫吧。

毕竟,她的心里只有那么一个朱祁钰。

“既然你如此看重他,那么,即便是为了你,我也绝不会让他在这么轻易就死掉。”敛下眉目,他压抑住内心满溢的苦涩,微微眯着眼,神色淡漠地坦然告知他的打算,不让她看出他心底任何的情绪波动:“你先少安毋躁,静观其变,别那么慌着要让自己去亲身涉险,姑且任那杭贵妃去忙活吧,她似乎见识广博,所知甚多,既然她为了朱祁钰不惜要自寻死路,那也就由着她的便吧,反正,她死了倒是正好,你也少了一个情敌。”

唐翥儿近乎滞愣的错愕当场,四周的景物在她眼中俱都一分一分的模糊,越来越沉,竟似压到她胸口一般,又觉得心口上仿佛有无数油星子溅开来,烫得心一颤一颤的,连那猎猎闪烁的火光,也和他的面容混在了一起,怎么也辨识不清。“原来——”她极困难地出声,可喉咙却冷得发冰,似乎是被什么给冻结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好半晌才低低地说出口:“原来你是想帮我。”

他说得一点也没错,现在,杭贵妃受尽专宠,这是整个内廷俱知的事,而汪皇后毫不得宠,殿下又没有别的妃嫔,若是杭贵妃死了,那对于她倒似乎的确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说什么也应该好好地把握才是。

“我不知道你为何就这么笃定,认准这一世非要为了他淌这宫廷之内污浊不堪的浑水。”他涩涩的话语紧接着传入耳际,可她的视线却只能看清他轻轻蠕动的嘴唇:“不过,这既然是你的心愿,那么,我就一定会助你一臂之力。毕竟,我也为你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么多而已。”

就在那一刻,她突然有了想要落泪的冲动,不是因为感动,也不是因为欣喜,甚至连一丝丝的憧憬也没有。“韩赵燕齐——”她唤着他的名字,第一次觉得,他的汉名如此拗口,可叫起来却又一种绵绵的纠缠,像是绾了一个结,在心尖上逶迤拖动着。她想,他是应该感激他的,毕竟,就连自己的亲哥哥也对她那绝然的痴情百般否定,可他却——

“我是因为你才给自己取了这么个怪异的汉名。”他摇摇头,纯黑的眼像是饱蘸了浓墨,深不见底,可却隐隐能见到其间恍惚晃动着的一丝凄凉:“比起韩赵燕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索朗尼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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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祁钰一夜高热未褪,素衣也就跟着整整一宿不曾合眼。

他一直将她抱得很紧,不顾自己的全身不适,似乎是怕她受冷。明明身子烫得吓人,他竟然还在迷迷糊糊间拉过锦被裹住两人的身子,时不时地呓语着要她别受凉。听着那木糊不清的言语,她更觉得心里发酸。

卯时到了,兴安照例前来伺候朱祁钰起身,准备早朝,素衣起身批了件衣裳,含含糊糊地借口传旨说皇上太累,暂且罢免今日早朝。她知道,兴安是个聪明人,跟在朱祁钰身侧也有好一段时日了,察言观色自是厉害,自然明了那个“累”字后头的潜在涵义是不便明说的,也绝不会在背地里胡乱地嚼舌根。

当然,即便是要嚼舌根,也大不了是说她狐媚侍主,擅宠专房,□不知节制,在这宫闱里头,她顶着贵妃的封衔,又甚得帝王宠爱,这样的流言蜚语早已经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了,即便是再多添些也无所谓。

她不在乎。

桌上玻璃盏,灯花结了足足有半寸多长,半明半暗,素衣凑近了去,看着腕上的碧玉镯子,并未曾见镯子里的血色有半分稍退。看来,这还不是他的死劫。她这才浅浅地松了一口气,拔下头上的紫金凤钗,挑了一下灯花,烛芯“嗤”的一下绽开来,仿佛是朵只开了一刹那的花儿,转瞬即逝,什么也不曾留下。

昨夜的一切,来得如此迅速,就让就像那等灯芯里开出的花朵一般,一下子,便将她这么久以来的哀愁全都带走了。她不想去计较那些隐瞒,也不像埋怨他让她吃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泪。这一刻,什么也比不上他的性命来得重要,其余的一切那么轻渺,似乎都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他没有死,真好。

是的,只要他还活着,那么,她便什么也不求了。

甚至,这哪怕只是老天最后的眷顾。

她情不自禁地闭上眼,伸出手细细地抚触他的每一分轮廓,感觉指尖的记忆与脑中的记忆在一寸一寸重叠着,灯影转过燃在眼里,恍如潋滟的泪光。睁开眼,她细细地凝视着他,那眉眼,那鼻,那唇,一寸一寸,眷恋不已。他还在昏睡,刚毅而英俊的脸庞燃烧着不正常的酡红色泽,那微微蹙起的眉随着她抚触的手慢慢地舒展开了,冷汗倒似乎是淌得不如昨夜那么厉害了。

难怪见济越来越像他,难怪那日她喝醉了酒,醉眼看不清面容,可手指却是认出了他,铸就了那一夜疯狂的欢爱痕迹,现在想来,要不是她事后内疚不已,恐怕她已经知道真相的些微端倪了。

是太迟钝,还是太执着?

因为从不曾怀疑,所以,便就选择性的失明?

借着宫娥送来让他洗漱的水,她拧了一条帕子,细细地擦拭着他的身体。以往的欢爱,他总是那般激狂,似乎是一开始就打算让她无暇兼顾其他,除了在迭起的□中欲仙欲死,欢爱之后,她也总是累得眼也睁不开,只能在他的爱语中昏昏沉沉的睡去。而隔日一早,他又往往早一步醒来,自然也不会给她机会注意到他身上的某些不对劲。而今,她才察觉到,他心口处那道伤痕有多么触目惊心。

她记得,当时他的那一剑,的确循着死穴穿胸而过,那么,他的后背上也必然是有伤痕的。可是,他究竟是用为什么要当着她的面假意自尽,还不惜将事情搅得如此复杂呢?难道,他仅仅是为了要演一场戏骗她,以便让她就此对风湛雨死心么?

还有很多很多疑问,她一时还想不出缘由何在,但现在,并不是她计较这些细节的时刻。虽然手里有寒蛩绡,早前也曾因受伤中毒而敷过沉香冰蝉子,可是,她还不能这么马马虎虎地去找韩赵燕齐。虽然掩饰得不着痕迹,可她看得出,那个灵藏的巫蛊师对朱祁钰有着极深的敌意。她并不确定那人会真心地救治朱祁钰,倘若,救治朱祁钰对他毫无好处可言。

以蛊养蛊的背后要经受怎样的考验,她心里是有数的,朱祁钰恐怕也略有所知的。即便如此,她绝不能让他知道真相,否则,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答应?

所以,她需要一个帮手。

既然他骗了她那么久,那么,她也小小地骗一骗他,这顶多是所谓的礼尚往来,应该不算为过吧?

而这个帮手,她已经有人选了。只是,眼下,她还需要立刻知道一个重要问题的答案,那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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