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的步伐停止,李轩埋在雪地里的头颅发出阴暗的笑声:
“孟昭,那一碗米面之情,算不得什么。你力大如牛,又凭空长了脑子,日后一定越过越好……可如果不是那一碗米面,你怎会有今日?早就饿死在家中的冷榻之上!”
“我知道我今日一定会死,也不强求留于世间。”
“可人生来既清,死后也应净,咱们之间,是不是该把是非恩怨全都一笔勾销了?”
孟昭的步伐停在原地,听着李轩把话说完,慢慢转了个身,双手微微握住,声音比这深冬的气息还要寒上几分:
“要不是我早在你身上种下暗劲,我不仅要家破,还要人亡吧?”
“所以你把话说清楚来了,我的东西,是我亲手拿回来的,不是你李轩还的!”
“我许你自行了结,轻松离世,不在自家门口如死狗般苟延残喘,已是慈悲开怀,你还想奢求别的?做春秋大梦!”
“你我之间的帐,早就平了!”
孟昭就是这般,所行一切,无论怎么退让,都不会让自己受到伤害。
活出两世,自己高出一切的道理,早已刻进骨子里。
辛苦劳碌,奔波早晚,披星赶月,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自己吗?
对于李轩,孟昭已经仁至义尽。
但在离去前,孟昭还是说了一嘴:
“昭不是亡义郎,那一碗米面之恩,必定报还!但不是还在你身上,谁的恩,还谁的情!”
李轩有气无力道: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若有可能,全力救治我父母,若无可能,替我了结他们。我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下不去手,但你不同,与他们无亲无故,让他们脱离痛苦,早日转世,是义举。”
孟昭没想到,李轩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一时间,孟昭的心情复杂起来。
李轩继续说道:
“只是这么做,在旁人看来就是忘恩负义,你要承受千夫所指,万人唾弃。可旁人来做,我又不放心,孟昭,你答应过,要还了他们的恩。无奈之下,亲手了结他们,就是还恩了,希望你说到做到!”
“另外……”
李轩沉吟一番,似是故意这么做,引起孟昭的兴趣:
“我知道,是我心急露出破绽,才让你在我身上下了手段。但是那徐虎阳,可是一个循循善诱,岸上垂钓的老手。我今天不在铺子,你能如此准时的来,定是他和你说了什么。”
“我垂死边缘,这番境地,和他不无关系。”
“你我鹬蚌相争,最终得利的还是他。孟昭,你也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终有一天,他会找到比你更有价值的棋子,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你若能杀死他,就是替我报仇,我要谢你;若不能,和我一样都是玩意儿罢了,没必要恨你,我在地下,等着你的消息!”
李轩忽然整个身子扑倒在雪地中,身上塌软,显然是没了生气。
在孟昭的暗劲之下,坚持如此之长的时间,忍着痛楚,一声不吭,还能做此谋略,神智清明,是个厉害的。
怪不得能让徐虎阳这样老谋深算的人入眼。
孟昭摇了摇头,小叹一息。
虽说李轩的事情并未扰乱他的心智,但还是或多或少带给了他一些影响,尤其是他最后的谋划,竟是让孟昭生出一种被算计于心,玩弄股掌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