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这样的事,亏他们能想得出来。事后承担批评教育的后果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长春已经升高中了,虽然还不够十五岁。那时的小学只有五年级,初中两年,高中也是两年。
高中生毕竟是高中生,太出格的事情他会选择不参与。顶多也只做一名看客。时间长了,知青中一些了解他品性的人,自然就更喜欢他,交往得也更密切了。
渔场经常要向垸子里的湖水中投放饲料,水质有了明显变化。兄弟们想游水就喜欢跑到大湖里去。那里风浪大,沙滩开阔,一望无际的湖水,视觉冲击强烈。
一天,大哥长春又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在湖边游水。游累了就躺沙地上晒太阳,晒够了又钻进水里玩。
长春这次跳进水里玩时,跘到一块大石头。石头光溜溜的,就索性站了上去,露出大半个身子招呼还在岸上的弟弟们。
这时,脚下的石头好像突然动了一下。他正诧异间,石头开始朝着深水区域移动。可不是一般的那种没搁稳左右晃动。他伸出脚在水底一探,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那不是一块大石头,而是一只硕大的脚鱼。
他迅速缩进水底,伸出双手紧扣住脚鱼的裙边。但那大家伙力气也不小,挣扎着往湖中间游。
长春知道,必须尽快制服它,时间长了就会让它逃了去。可一旦离开水面,脚鱼就会张口咬人。这么一个大家伙,托起来己不容易,还要防着被它咬,难度可真的不小。
长春急中生智,迅速脱下身上仅有的那条球裤。双脚还踏在脚鱼背上呢,就顺势往脚鱼的前身套过去。
好家伙,连球裤也套不下,只套到前面裙边的一半位置。这样也就不错了,至少它也没有那么方便张口咬人了,聊胜于无吧。
长春穿的球裤,是最流行的那种有三条裤头橡皮筋的平角短裤,作用相当于底裤和短裤二合一。
脱下来里面什么都没有了,剩下赤条条一个。真正成了《水浒》里的张顺——浪里白条。
其实,这还是城里人带来的新鲜玩意。渔民的短裤长及膝盖,在热天代替长裤穿。且不管长裤、短裤,里面不会再穿什么球裤了。城里人穿球裤活动方便,外表精神干练。里面再穿条底裤与之相搭配,这样就完全避免了走光和不雅。
长春在水中和脚鱼缠斗。弟弟们想冲过去帮忙,长春不让他们靠得太近,怕脚鱼抓伤和咬到他。
他当然知道,脚鱼在水底遇到人只顾着逃命,一般不会咬人。但出了水面就不同了,它可能觉得离开水里,不出绝招、狠招就逃不脱了。所以,张口就会咬人,咬住了就不松口。
有人说脚鱼怕雷声,要让脚鱼松口,得大声敲击物件;有人说在脚鱼脑袋上撒一泡尿它就松口了。你要真的相信,大可以试一试。但这些说法都只是无稽之谈。
渔民的方法是:用拇指和食指掐住脚鱼的两个后腿窝,将脚鱼和人身上被咬住的地方一起放进水里,它为了逃跑会立即松口。如果咬住的是自己的手,就用另一只手去掐。从没见过一只脚鱼能同时咬住人的双手。
掐住后腿窝,是为了不让它真的逃了去,如果根本不在意,当然可以不掐。脚鱼圆圆的,爪和牙都很锋利,方便抓住的地方只有后腿窝。那是一个脚鱼的四个爪子和嘴都刚好够不着的地方。
长春今天可没办法用上这一招。也不是他的手太小,而是被逮住的这个家伙实在是太大了。两个腿窝相距有四十公分以上,两个指头伸开还不到二十公分,怎么去掐?
他只得将球裤死死地蒙在脚鱼的前半部,让它的头和前爪伸不出来。又用膝盖顶住大脚鱼的背脊,让他的后腿翻不上来,也无法逃脱。长春就这样按着和顶着脚鱼,慢慢地在水下的沙滩中一寸一寸向岸上移动。好不容易将脚鱼弄上岸。
弟弟们来的时候本来就是光溜溜的一身。现在,兄弟仨可真的是一视同仁了。
脚鱼也累了,趴在沙地上一动不动。
长春不敢怠慢。球裤还套在脚鱼的前半身上,他又用全身的重量压住脚鱼背脊。怎样才能把这么个大家伙弄回家呢?这可把他们三兄弟给难倒了。
晓春提出去叫人帮忙,长春不肯。
堤垸里边就有出工劳动的知青,离得并不远。但那可是男男女女一大群。自己的裤子又不能摘下来,那还不丑死人了!
在那里僵持着肯定不是办法。最后长春想出个舍近求远的法子:让晓春回场部取麻袋和绳子,顺道回家给自己拿条裤子来。他不想因除下套着脚鱼的裤子而发生意外。
脚鱼被装进麻袋里拖了回去。一过秤,刚好五十斤。养在酿酒用的大缸里展览了好几天,单位私底出钱给买下了。四毛钱一斤,整二十元,那可是一笔意外收入。
食品站脚鱼的收购价,本来就是红底板四毛、白底板八毛。这么大的脚鱼还真有些货大欺主,也就不理他红板白板,四毛钱一斤已经很不错了。
这件事情以后,长春就央着妈妈给她缝三角内裤。
这可难坏了桂嫂子,好半天没弄明白三角内裤是什么东西。等到她终于听明白了,却又无法理解。变成想不明白了:“那么点大一小块布片儿包着个屁股,能舒服吗?”
但不管怎样,宝贝儿子都提出来了,缝就缝吧。她选用最软的布料,还拆下球裤里的橡筯,可怎么努力、怎么认真、怎么拆了缝缝了拆,弄出来的东西还是不伦不类。从来没见过啊!
桂嫂子只得答应儿子:让知青下次有回城的,请他们买两条回来。
城乡在物质、文化上的差异就这样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一家子。
这还只是看得见的,那些看不见的更多。他们之间存在着巨大思想差异的碰撞。
桂爹对来自城里的新知识、新技术和新观念,刚好经历了一个从抗拒、怀疑到接受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