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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2页)

值得一提的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芙蓉养猪成风,我家虽做小百货生意,家里也养猪。猪要吃草,而各家拔草的任务都落在了小孩子的身上。所以,每当放学之后,或赶上星期六、星期日,我们作小孩的常常结伴去石碧拔猪草。这就给我们男孩子提供了一个捉蛟龙的好机会。

有时,我去石碧捉蛟龙,母亲不同意,我就推说:“我去拔猪草嘛。”

石碧不光猪草长得旺,蛟龙更遍地都是。特别是麦熟时节,我们男孩子一边在麦地、草子田里拔猪草,一边翻找蛟龙,回家时往往双获丰收,但见竹筐里塞满了猪草,而竹筒或火柴盒里关满了蛟龙。有时,我们拔草累了,就坐在田坎上休息,大家或将麦秆做成“螺子”呜呜地吹,或将某只蛟龙从竹筒或火柴盒里放出来,一边不断地空拳相套,一边欣赏蛟龙在空拳间不停地向前爬行——蛟龙的六只脚轻轻地迈动,手掌心被挠得痒痒的,说不出的舒服。直至今天,我一想起蛟龙,手掌心还依然产生一种痒痒的感觉。这真真是一种难以言状的精神享受。

山野田地里,长得跟蟋蟀相似的家伙有好几种,我们把翅膀上长有龙纹的叫蛟龙,把翅膀上长有蓑衣纹的叫“蓑衣蓝”,把没有翅膀、光着屁股的叫“赤壳臀基”,而把翅膀不会发声、体态臃肿而全身黄不拉几的叫土狗。

蛟龙与蓑衣蓝是性伙伴,蛟龙是雄的,蓑衣蓝是雌的,它们大部分同居一穴。少时,我们不懂,认错了性别,一直认为蛟龙是雌的,而蓑衣蓝是雄的,因为蛟龙屁股底下什么也没有,而蓑衣蓝屁股底下分明长着一枚刺——这枚刺,我们想当然,认为那是阳具,是“男人”身上才有的。

蛟龙和蓑衣蓝的头部和尾部是完全一样的,它们躲在洞里,不管头部朝外,还是尾部朝外,平时我们发现了目标,总是设法先看清楚其身上的花纹再决定是否出手。如果看清楚了,洞内的家伙是蓑衣蓝,我们就会甩袖而去。

蛟龙一般藏在双通洞里。我们每锁定一个目标,总爱用细小的草梗伸进去驱赶,或嘴巴对准洞口,不惜尘土扑面,使劲地往里吹气,迫使它从另一洞口往外跳。有时,蛟龙负隅顽抗,赖在洞里不出来,我们就使出烂招,索性脱下裤子,朝着洞口噗噗噗的撒上一泡尿,让它喝饱了再客客气气地爬出来。有趣的是,有时张三库存不够,憋红了脸也尿不出多少名堂,他就会高声嚷嚷:“谁借我尿?谁借我尿?”每逢此时,李四、王五等同党就会闻声赶过来,紧急支援:“我来!我来!”当然,有借有还,接下去,人家求援,张三就得无条件归还“债务”。

蛟龙长有一对强劲有力的大腿,它纵身一跳,就能跳出两三尺远,而且,它还会飞,而它连跳带飞,瞬间就会消失于草丛或乱石堆。因此,我们扑捉蛟龙,神情往往显得很紧张,眼睛无不瞪得大大的。有时,我们过于紧张,好不容易扑住目标了,但慢慢展开手掌一看,天,那宝贝疙瘩却血肉模糊、一命呜呼了!

说真的,扑捉蛟龙,我是绝对的高手——每次用手掌扑住蛟龙,我用力总是不轻也不重,恰到好处,既不会捏伤蛟龙,又不至于让蛟龙挣脱掉。可以说,在同党中,我的失手率是最低的。

蛟龙爱躲藏在草丛、石堆、土丘中,目标很难被发现,平时我们就常常用脚去乱踢,希望轰出目标来。有时,一脚踢过去,脚下果然轰出一大堆东西,里头有蛟龙、蓑衣蓝、赤壳臀基,还有土狗、牛屎滚、蟾蜍的,它们乱飞乱蹦乱跳乱窜,让人看不清楚哪个是真目标,急得我们不知从哪儿下手。有时,明明轰出一对雌雄蛟龙来,可它们偏偏分开,迅速飞向不同的地方,让你一时乱了手脚,不知该先追哪一只。

有时,我们追错了对象,捉住的不是蛟龙,而是蓑衣蓝,这下,蓑衣蓝就倒霉了——它往往被摔成肉酱,或是被抓住屁股底下的刺,连同肚肠一并被热乎乎地拉掉。这是何等的残酷啊!为此,我多次想过这么一个问题:蓑衣蓝为何是雄的,它是雌的那该多好啊,因为我们男孩子跟“雄的”过不去,心里总是有点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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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蛟龙(2)

不过,幸亏那时我们不懂,认错了性别,否则,蓑衣蓝就更倒霉了。

在芙蓉,除了石碧之外,营盘、东山垟、后边溪等地方蛟龙也不少,只是黄龙不多,捉住的大部分是黑龙。

说来也怪,在小芙蓉西殿甲靠近营盘的地方,黄龙比石碧还多,一个半天,可以捉到二三十只,但这些黄龙中看不中用,几乎没有战斗力,一上战场,它们往往丢胳膊掉脑袋,成了对手的口中餐。

我发现,一年当中,麦熟过去,农民耥田准备插秧这个时候,蛟龙最容易捕捉。因为这个时候,田里全是水,蛟龙无处藏身,只能躲进田坎边上的草子堆里(草子堆发酵后可作基肥),所以,你用脚一踹草子堆,它们便成群地轰了出来,或蹦或跳或窜或飞,很热闹。

蛟龙习惯于分散居住,不爱###,它们###的场面,我少时从未见过,不过,我长大成人而参加了工作之后,却真真切切地见过一次。那是一次很特殊的经历,颇值得一提。

1988年夏,芙蓉发生了一场特大洪灾,历史上从未决过口的后边溪海口段堤坝,被冲开了一个大口,海口村、下街村遭到重创,许多房屋、田园、庄稼被冲毁。当时,我在城关工作,闻讯后便回老家了解灾情。那天,芙蓉境内汪洋一片。我弃车步行,顺着上埠头至芙蓉的塘坝急急往家赶。塘坝左右全是白洋洋的水,它只露出一条窄窄的三四十公分高的背脊,背脊上缠满了各种杂草,远远地望去,它就像一条蜿蜒游动的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条“蛇”上行走,我每踩一脚,脚下的杂草里都会窜出成群的蛟龙,它们乱蹦乱跳乱飞,让你简直无法前行,而这条“蛇”就像一排跳动的琴键——数以万计的蛟龙在齐齐歌唱,奏响了一支雄浑无比的纯属天籁之音的交响曲。说真的,这是一次奇遇,哪怕在全世界,恐怕也很少有人见过这样的情景。事后,我常常后悔,为什么当时不向人家借来录音机,将这支雄浑无比的纯属天籁之音的交响曲记录下来——要知道,这支交响曲价值不可估量啊!

蛟龙可以昼捉,也可以夜捉。夜捉蛟龙,芙蓉人叫“听蛟龙”。

少时,我们就常常去“听蛟龙”。

蛟龙有个特性,早晨、晚上爱钻出洞罅,或游荡,或求偶,一边频频振翅高歌。特别是夜里,天漆黑一团,它们胆子更大,欢欢地叫,声音显得特别嘹亮。不过,夜里它们出现在哪,人们无法看见,只能耸起两只耳朵,如同寻找一根针似的细心,先测听其所在,然后蹑手蹑脚,循着声音靠近它们,最后扭亮手电筒,突然出手捉住它们。有时,我们利用晚上,把测听到的方位记清楚,第二天再去那个地方翻找,这样,成功率往往很高。

我是听蛟龙的高手,单凭声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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