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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平手二(第2页)

银可术神色冷冷的,看都没看完颜设合马一眼,只是死死的看着萧言所在的动向,突然他语调当中带点讶异,甚至还有一点赞赏,指着萧言所在:“设合马,你瞧!这些南人,看来要和俺们女真铁骑死战到底了!他们——似乎不想后退!他们马多,换马这南人统帅也能逃掉,但是他似乎却是要上前!”

完颜设合马向丘陵之下望去,就看见萧言正在那里举剑朝天,大声呼喊,他的呼喊之声,飘到这里已经不大听得清楚。南人话语,他们懂得也不多。但是从萧言语气,分明听出了他这个南人统帅,绝不会后退的决心!

两人一时间都忘了说话,看见萧言在那里披甲,按剑就大步的走向前列。他的士卒先是被他挤开,然后就站住了脚步,死死的拦住萧言不让他上前,阵列当中,每个南人士卒似乎都在张开嘴朝着他呼喊,这些声音混成一团,更不可能被听清楚。但是两人都是久经战阵的,当然看得出这些士卒在表示些什么,他们在向自己的统帅表示,只要统帅大旗不动,他们同样不会后退一步!

到了最后,就看见南人阵列再度严整起来,每个人都挺直了腰板,长矛马槊如林,盔甲映射着阳光,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就向立马白旄大旗之下的两人,迎面席卷而来!

银可术突然低低笑了出来:“还以为此次南下,将是横扫。董大郎倒是误了俺们!给了俺们这么大一个惊喜!男儿纵横天下,要的就是对手,如果只是这么轻轻松松的,就能用战马踏破宋人皇帝的宫室,那个什么汴梁,这一路征途,还有什么意思?拼力抢来的东西,才让人觉得最好!这南人统帅萧姓男儿,是个好对手!”

转瞬之间,他轻松的语调就变得如铁一般冰冷,策马向前,对着丘陵左近,正在结阵,同样呆呆的看着宋军阵列的女真骑士们,银可术扬臂大呼:“儿郎们,眼前对手,值得俺们去认真厮杀一场了!俺们女真铁骑纵横天下,从来没有遇到对手。这些南人,以为这样就能阻止俺们撕碎他们了?他们这是在做梦!俺们就要在这里击垮他们最为精锐的勇士,砍下他们最为厉害大将的头颅,掳走他们的妻儿,夺取他们的家财!让这些南人,以后看到我们女真铁骑的身影就只要掉头逃跑!向前,向前,冲垮他们,撕碎他们!”

女真甲士本来就不匮乏的血性顿时被银可术的呼喊唤起,南下以来,他们付出了那么多性命,这样规模不大,但是伤亡惨重的战役,在和辽人的决战当中都极少碰到。他们无敌的威名早就树立,也习惯于对手在他们眼前抱头鼠窜。在他们面前,没有踏不破的敌军阵营,无非就是再努一把力而已!

这天下,没有人是女真铁骑的对手!

每个谋克蒲里衍顿时都在大声传令,甲士们成列的度又加快了,一些带了伤本来准备退下来休息的甲士再度挣扎起身披甲,那些轻骑也翻身上马,甩着已经酸麻的胳膊,准备再度拉弓放箭。

银可术圈马回了自己大旄之下,看着完颜设合马,语调森冷,目光如箭:“这场战事,是某在指挥,就算是你爹爹宗翰亲至,也不能干扰某的军令,你就在这里等着,干犯了军令,你以为某杀不得你?退下去!”

号角声呜咽响起,女真甲士也同时大声呐喊起来,两翼轻骑也已经率先而出,居中甲士也缓缓而前,更凶狠的扑击,就要由这些仿佛不知道疲倦的女真军马,再度起!

激斗如火,大宋和女真双方,最为精锐凶悍的战士们,舍死忘生的纠缠在一起,这接下来的战斗,比前面进行的还要酷烈十倍。每个人仿佛都在透支自己今后几十年的精力血性,宋军绝不后退,除非战死,才从自己战列当中倒下,而女真甲士就不顾死伤,拼命要冲入对方的阵列当中,打开缺口,再将缺口变得巨大,投入更多的人进来,直到将眼前这个仿佛不可能被撼动的方阵彻底粉碎!

纠缠着倒下的双方甲士,只要未死,都还在地上摸爬着互相扭打。一双双穿着包铁战靴的脚在这些地上扭打的甲士身边身上踏过,只要没有及时被自己袍泽硬拖下去,就往往被踏成肉泥!

萧言立在阵后,看着后面一列列的士卒向前,填了进去,大家都忘记了思考,只要看见哪里出现了缺口,阵列当中哪里出现了女真甲士的身影,就在军官的率领下,朝那里填了进去。残酷的肉搏过后,还能退回来的人往往就少了一半,其他的不是变成了尸,就是成了伤号,抬到了他的大旗左近。

在他大旗左近,伤号已经密布,有的是脱力的,有的是带伤的。脱力的只要苏醒过来,带伤的只要觉自己伤得还不甚重,往往挣扎着爬起。负担不起盔甲了,就往往只着胸当,就这么再度加入了战列当中,同样厮杀得伤痕累累的军官们,看到他们加入,连一句勉慰的话都来不及说,最多只是拍拍他们的脑袋,就一起并肩厮杀起来!

双方的激战的吼声,似乎连天上秋日都被撼动,快的向西斜去。随着战事越来越临近夜色降临,就变得加倍的残酷起来。夜间不能举火,而且白天如此酷烈的厮杀之后,还接着夜战,这个时代哪怕强悍如女真兵马也无法做到。他们能做的,就是在夜色还未曾降临之前,将眼前这支宋军消灭!

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女真人就连着起了三四次冲击,每一次都是同样的凶悍。他们的轻骑同样一直在宋军方阵两边游弋,宋军迎上。双方都没有太多精力提起马,用轻骑最习惯的抄击对方侧翼的战术互相厮杀。这些轻骑交战也变成了同样残酷激烈的交手战。双方在侧翼交战范围,甚至都延伸到潮河河边上,不知道多少人马尸倒在河水里,就这样被变成红色的低浅潮河水流,推得缓缓向东飘去。

激战至此,宋军仍然没有后退半步。

这场双方都未曾预料到的遭遇战,之残酷激烈,哪怕西军老卒,都从来未曾经历过。他们也没有想到,居然能支撑到现在。而女真人马,也未曾想过,这样连续的冲击,每一次都如此凶悍,怎么就不能将眼前对手击退!

萧言冷着一张脸按剑就站在自己大旗之下,同样纹丝不动。他身边已经一个亲卫都没有了,包括岳飞张显汤怀他们,都全部填了进去,在阵线的最前面拖着伤疲之躯大呼酣战。张显汤怀不用说,就连转战数十日,带伤数十处,一口气还未曾喘过的岳飞,那杆大枪,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稳住了岌岌可危的阵列!杀到后来,女真人马都有点刻意避开了岳飞所在的方向!

眼前女真兵马,又随着号角声,如潮水一般退了下去。宋军当中不少战士,都忘记了人正常的感觉,呆呆的看着眼前一切,不时有人,突然吐了两口血,软倒在阵列当中,身边人急急探视,往往现这战士身上,胸甲当面已经被女真人的重兵刃深深敲得凹了下去,肋骨断裂,已经插进了内脏,如此重创,却仍然坚持到女真人退走才倒下!

血腥气浓重至极,弥漫整个战场。萧言早已习惯了这一切,他定定的看了一眼对面丘陵上的白色大旄,只能看见那个女真一直在指挥调度全军的女真统帅,同样在冷冷的朝着他的大旗方向看着,他和女真统帅,虽然没有投入厮杀,但是一直在比拼着谁更坚忍,谁更耐战,谁更强悍!

在空中遥遥对视一眼,萧言缓缓抬头向天,天上的太阳已经西移到了燕山山头上,仍然在朝这片土地上洒着最后的余辉,照得周遭一切都是通透。再要不多久,就该天黑了。可是自己,还能支撑到天黑么?

麾下这支军马的战力,已经被挥到了极限,萧言知道,虽然大家还强撑着站在战列当中,不少人恐怕是已经丧失了一切感觉,只要轻轻一碰,就会倒下!

女真人再来援兵的话,是不可能的了,要来援兵早就应该来了。按照得到的军情分析,女真人剩下的兵马,应该多是以前属于董大郎的步卒,拼死拿下古北口,他们也是鏖战主力,不比女真兵马最后才投入,而且他们还没有马,不可能从古北口及时赶到这里加入战场,哪怕女真统帅银可术飞檄去调他们一样。

在自己身后,那些散处坞壁的女真轻骑,也不可能及时赶到这里了。自己从那些坞壁穿过,赶到这里花了差不多半天,那些女真人骑的是马,不是兰博基尼。这里派传骑去联络,再收拢赶来,怎么也不可能在天黑之前。那个女真统帅银可术看来也早就算明白了这一切,似乎并没有派出传骑联络前后方的女真兵马,而是下定决心要以本部兵马,将萧言彻底击溃!

这个时候,萧言还能冷静的综合以自己所知道的军情,计算着时间空间和兵力调度的关系。其实所谓军学,除了养兵练兵,给他们配备武器辎重,鼓舞他们的士气之外。临阵而会战,就是时间空间和兵力如何配合的学问。萧言此时还能冷静的盘算这些,就代表着他已经在这几个月穿越以来的乱世当中,渐渐磨砺而出,真正具备了一个统帅的指挥素质。

可就算一切都算得清楚,自己还能不能抵挡住下一次冲击?

萧言在心里苦笑。

也许自己,真的有点高看自己了啊……眼前这次,凶险程度不下于以四百骑冲击易州城下萧干的数万铁骑。那次自己侥幸闯过来了,这一次可是未必!

天黑之前,如果全军崩溃的话,也许趁着夜色,除了伤号是肯定丢下了,其他的人马,一大半还能溜走。但是这次惨败,就将动摇北上全军的军心,让他们再也不敢和这些女真鞑子一决,北面战事,就将旷日持久,燕京就再没有他的份儿了。燕京为刘延庆或者随便什么其他人所拿下,他就再也没有利用价值,此次私自北上全部苦战,都成了无用功。那些名臣相公,自然会和女真谈判,让他们退军,付出代价也没什么,反正汴梁最关心的燕京已经到手了!

得罪了几乎全部人的自己,下场几乎是不堪设想。前面拼死博来的地位前程,全都化为流水!

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个,以精锐如胜捷军,在以多临少的会战当中还不能支撑。这支军马,在他的统带下,正是用不断胜利支撑起来情况下,士气战意最为高昂的时候。连同白梃兵在一起,称之为大宋最为强悍的军事集团也不为过。这支军队都不能取胜的话,那将来女真再度大举南下的时候,又有那支军队敢于对女真人做如今日一般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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