沸腾文学

第十七章（第1页）

墨卿湖升起的淡白色雾气缓缓笼罩水中的花灯，随着灯火渐渐熄灭，周边传来惋惜声，这让何徠仿佛又回到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润娘小心翼翼地将花灯放入水中，拽着他沿着湖一路追逐，生怕她的花灯沉入湖底，她颤抖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你一定要回来。”随着花灯渐渐熄灭，她将头昂起，红红的眼眶，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猫，祈求有人可以收留。

我回来了，可你又在哪里啊。在得知润娘可能被带往南方，他发动所有的亲朋好友去打探消息，可得到的只有一次一次的失望。都是我的错。何徠苦涩地想，不应该为了晋升而离开她。想起冲着老迈的父母叫嚷，何徠转而陷入深深的自责。

“何徠。”贾守义急匆匆赶来，“你可让我好找啊。”他喘着粗气，“快跟我走，有人可能知道润娘的下落。”

“谁？”

“季武。”贾守义舔舔他薄薄的嘴唇，用手将眼角的汗水甩掉，“我们打听到他跟武管事去过南方。”

北五街坐落在城北靠西的地方，这里远离都城最繁华的地段，住在这一带大多都是寻常百姓。何徠仔细打量眼前的这处小院，半旧的院门紧闭，门前挂着一对散发着微弱光线的小灯笼。褪了色的淡红色窄布悬在门楣，黄黑色湖泥垒砌的院墙有很明显刚刚加固的痕迹，盖在墙头的杂草蓬松，还没有压上瓦片。沿着院墙望向两边，全都是破落而又拥挤的小土屋，密密麻麻地簇拥在一起。沿街的矮小窗户大多用破布竹席遮掩，在夜风中寒酸的一张一合，反而衬托出这座小院的与众不同。

“这是季武的一处外宅。”贾守义做着介绍，“他是庆崇侯府的护卫头领，自从上次那个武管事被禁帅当场斩杀，他们就被庆崇侯关在府中思过。这两天才放出来。我们逐一问过其他护卫，从反馈的消息看，润娘一家的下落只有他知道。”

何徠上前敲门，不多时，门内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啊？”

何徠的手停顿。“是季武的女人。”贾守义小声解释。

“我找季武。”何徠回道。

“没有这个人。”那个女人道，“你找错地方了。”

何徠转头，见贾守义笃定的点头。他用力推门，院门发出一声咣当声，很明显门上了闩。

“你快走，否则我要叫人了。”

何徠急退，隐藏在门边，缓缓抽出腰间的战刀，就在刚才，伴随女人的叫声，他听到弓弦绷紧的声音，有危险，他们可没有穿戴盔甲。贾守义也是一愣，立即反应过来，闪身靠在另一侧的门边，悄无声息的脱下战袍，从墙角捡起一块石头包住，向何徠打出一个手势，用力将战袍丢了进去，弓弦声骤起，何徠前冲，用肩膀将并不结实的院门撞开，迎面迎接他的是一张硬弓，他急忙翻身躲过，单膝跪地，用手肘遮住口鼻，目光扫视一圈，只见一个身影刚刚隐入院内的屋舍之中，而刚才丢进来的战袍钉在墙头，“安全。”他向院外同伴发出信号后，飞速冲进屋内，一杆长枪迎面刺来，早有防备的他闪身避开，战刀沿着枪杆划向对方的双手。一声冷哼，对手迅速弃枪抽刀当胸猛刺，何徠见势不妙，急忙用左臂去挡，右手的战刀撩向对方的手腕，这种与伤换伤的搏命打法出乎对手的预料，迫使他撤招后退。

“放下武器，跪下。”贾守义张弓搭箭出现在门口。

屈服，只能束手就擒。

何徠见状迅速进入屋内搜索，整个房屋也只有里外两间，里屋正中摆着一桌酒菜，侧面的厨房，炉火还没熄灭，在一旁的柴火丛中找到那名女子，衣襟不整的女子先是尖叫，在何徠举刀恫吓下，捂着嘴瘫软在地，被何徠直接提起，丢到季武的身旁。

季武身材不高，圆圆的脸庞，一对倒八字眉，还算镇定的眼眸中反射着横着肩头上的刀光，“钱财都在里屋，取了便是。”他心中一阵懊恼，此处宅院与周遭相比太过惹眼，引起不怀好意者的觊觎。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向你打听一家人的下落。”

“谁？”季武微微将紧张的身躯放松了一些。

“青明山路家。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吗？”何徠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乞求，惹得站在季武身后的贾守义轻咳提醒。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季武翻了翻他那死鱼般的眼睛，他突然发现事情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这两人根本不是杀人劫财的强盗，特别是眼前这位蚕眉细眼的汉子，刚才破门所使用的身手以及举止语气。可以判断他们是军士。想通这些，“我可是庆崇府的人。”他一边大声喝道一边想站起身。

“南城口的那名管事也是，结果还不是被开了膛。”贾守义手中的刀锋如毒蛇般贴在他的咽喉处。

季武一个激灵，身体一僵，开口反驳，“武管事是因为堵了使者的道路。”他可是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刃破开武管事的胸膛，温热的血点曾经溅在他的脸上，那股散发出来的腥臭味仿佛还停留在他口鼻之中，“我可什么都没干。”

“我问你青明山路家去了哪里？”何徠反手一巴掌，抓住他的前襟，眼露凶光。

“我不知道。”他瞪着何徠，“小子，惹谁都不要惹到我们侯爷。否则一定会生不如死。”他出言威胁，“我家侯爷的手段可不是你们这种小兵能承受的。现在放了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就在那天，熙野侯世子特地登门，向侯爷解释武管事被杀的前因后果，庆崇侯笑容可掬的将人送走，转脸不但将府中大堂砸个稀烂，还将当时在场的护卫马夫们全部关进地牢。

“你是何徠？”旁边弱弱的声音问道。

三人同时转头望去。那个女子的年纪不大，脸庞还算清秀，云鬓散乱中可以看出她的头发微微有些稀疏，“那年你去润娘姐家提亲，我见过你。”

“闭嘴。”季武喝道。下一秒，背后遭受一记重脚，何徠顺势将他摁在地上，贾守义默契地踏上一脚。

“润娘在哪里？”

“我不知道，那晚我们被抓后，就再也没有见到她。”

“那晚发生了什么？”

“一群人冲进村庄，见人就抓，敢反抗的就往死里打。后来，他们把我们带到一处大院子里。”女人胆怯地瞟了一眼正努力挣扎的季武，“他们把我们几个女人偷偷藏了起来。”

“润娘呢？”

“她没跟我们在一起。听说…”

“臭婊子，给我闭嘴。”季武昂起头嘶吼，硬生生打断女人的话。

战刀架在他的后脖子上，贾守义阴冷道，“你再出声，我就切下去。”

“别怕。”何徠急忙安慰，“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