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字没说,我拿起放在课桌边的拐杖,架在膈肢窝下,往教室外走。
“他叫什么名字?”
身后传来高炫问别人的声音。
“大哥,他敢惹你,要不要我去教训他。”
这个恶狠狠的声音像是草你妈四人组中的一个。
“我问你他叫什么名字?”
高炫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我听见此起彼伏的细小“啊”声,其他三人啊了足足五秒,都没有一个人说出我的名字。
我本来烦躁飞快的步子,悄然慢了下来。已经走到教室的后门边,我扶着门框,假装休息。心生一丝侥幸,班上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
身后又“啊”了几秒后,我听见一个声音说,“翻他书不就知道了。”
一阵模糊难辨的声音后。
“年甚。”高炫自带傲气的戏弄声音,“不好听,叫斑点狗怎么样?”
四人组爆发一阵招牌讥笑,伴着鼓掌,拍桌子的声音。
“嘭。”我心里那丝侥幸破碎了,嘣成粉末,混入空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人知道,我此刻很想大哭。
架好拐杖,融入人群,我往校外走去。
那种从小伴着我长大的情绪慢慢将我吞噬,将我淹没。它化成米粒大的苍蝇卵覆盖我周身,孵成蛆,啃食我,在我身上蠕动。
被蛆虫堆满,我无法呼吸,从喉咙里挤出微弱的求救,“救救我……”
那种情绪的名字叫——自卑。
它对我说,“去死吧!”
*
“磕!叫你磕头你就磕!”霹雳啪啦按着白至鑫的后颈,单腿压在他背上,让他给张姨和白小强的墓碑磕头。
跪在地上的他,被我们抓到时,才刚做完一个号称全城最潮的新发型。身上修身崭新的外套被拉扯到后背处,皱皱巴巴的乱堆着。
“我磕我磕,你别这样。”白至鑫狼狈地顺从着霹雳啪啦的强势动作。
“咚咚咚……”
他额头撞击地面39下。我没有特意数,这是天生对数字的敏感。
磕够了,霹雳啪啦放开他,末了,不忘嫌脏似的拍拍手。
我心想:蓄意逼妻儿自杀的人的确是脏。
“忏悔吧。”我坐在方便椅上,朝身前几米远的白至鑫说。
因为右小腿被高炫踢得轻微骨裂,我向学校请了一周的假。
把白小强和张姨的骨灰,以及那十四块金牌合葬在这个墓园后,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给已死的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