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愿意做他的刀,做他的狗。我晋楠若,就是他的狗。所有胆敢不敬皇权的,通通都要由我这把刀来斩尽杀绝,由我这条狗来噬咬屠尽……”
温盈听得头皮发麻,又没法制止他发浑,只得尴尬扭回头,求助一般看向身后沉静伫立的清冷美人。
白汝栀静静立在那里,一袭轻薄白衫披了外袍,清寂的眸色落在那醉酒的少年背脊上,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温盈安静起身给他挪了位置,轻轻合上门。
长廊静寂,沾满清辉水雾的梨花层层飘飞,落了君臣二人一身。
“白汝栀呀……一点都不适合做皇帝。”
晋楠若没察觉身边换了人,还在嘀咕。他眼尾染着迷醉的红,修长的手腕抬起,径自灌着酒,说得含含糊糊,长吁短叹:
“他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
“身子也不好,心又软,还不得被那些奸狡的老臣生吞活剐了?”
晋楠若笑着摇头。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却什么都没做,像个傻子一样……若换了是我,早严刑拷打掘地三尺了,怎可能给近身的机会……”
白汝栀夺了他的酒壶,仰头饮尽了,随手碎在遍地冷月琼花中。再抬眼凝望身边人,眸中映着那泠泠清辉,沉声呢喃:
“朕也不是对谁都这样。”
晋楠若好似没听见,脸上笑意散了,微微眯起那一双生来狡诈的狐狸眼,眸色却干净澄澈得像月色里捞出来的:
“所以……我来做他的刀剑,来做那天下唾弃的恶事。他的心愿就是我晋楠若意志所在、剑指之处,斩尽宵小之徒,还这宁国盛世清明、千秋万载……”
“我的孩子,我的汝栀……谁都不准碰,不准。”
他红了眼,气息起伏,眸中又有噬骨的恨意凝聚,像深陷在某一场轮回的噩梦里,醒不过来。
直到一双微凉的手轻轻慢慢地抚上脸庞,一点点推开了少年紧蹙的眉眼……
晋楠若怔住了,颤了颤睫毛抬起眼,看着眼前月下的美人傻眼了,像迷途的人骤然被神迹照亮了前路,屏息凝注,移不开目光。
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嗫喏出一个熟稔的口型,却没念出声来。
静静凝望眼前人,如隔冬雾,欣喜若狂又静如死灰的眼底逐渐浮起凝露水汽来,化作泪液漫出眼眶,无声无息滑落下去。
温热的泪落在指尖,白汝栀只觉心口一颤,一时难以呼吸。
“朕知道了。”
小皇帝清声开口,飞花月色间温润而苦涩。他用轻轻颤抖的指腹一点点擦拭他脸颊泪迹,眼前映入满目的,是醉酒后哭得毫无保留的少年悔恨。
他顺着肌肤的轮廓一点点往下,停在那哽咽得轻轻翕动的唇上。薄唇寡情,他确曾以为他是寡情之人,一颗心藏在坚冰里、埋在仇恨中,捧着含着也化不开。
晋楠若睫毛轻颤,慢慢垂下眼睑,轻柔吻了吻他触摸他唇瓣的手指,动作又轻又慢,像跨越了万千山水、百年等待,才终得见一面。
“不对,你才不心软……”
晋楠若握着他微凉的手,将灼烫的吻印入掌心里,眸里润湿着,说着又笑了。
“二十年……我在梦里求了多少次,你一次都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