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禅的嗅觉天生异于常人,山谷中的花花草草,一闻便知其枯荣盛败之状。万物于她而言,味皆独特,千差万别。
也因此,她十分抵触生人的靠近。
一则,人身上若有似无的味道大多难闻;二则,这难闻之气,她一时闻不惯,总觉得头疼,尤其是人群里聚攒多时的浑浊气息,似浓烟呛人,腥臭刺鼻。
不过,她所遇之人中,也是有一个例外的。
再说今日这壶白毫银针,虽有茶叶的浓厚醇香,但其中掺杂了似烟熏缭绕一般的妖艳媚俗之气,令原本的茶香闻起来混乱不堪。
这股不是来自于茶叶的味道,以寻常人的嗅觉是全然闻不出来的。那药物,在他们眼中应当算得上是无色无味。
雪禅突然手腕倾斜,将壶中热茶尽皆倒在地上,望着冉冉上升的热气道:“若茶无问题,那便是你有问题。”
店主见状,面上怒意反倒消减,眯眼呲牙道:“真来了个挑事儿的……”
未待他说完话,雪禅猛地仰面,向后倾身。她脚尖点地,借力跃起,于半空轻旋身体。她抬起的右脚刚好踢中身后男子的头部。
先前从后门走进来,坐于堂内一角的壮年男子,在店主喝茶时,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雪禅身后。
他本就馋于雪禅貌美,可少女过分谨慎,竟瞧出茶中有异,他便盘算着将她直接打晕了事。
他刚抬起右手,尚未来得及使力击向纤细玉颈,便被那看似身娇体弱的姑娘一脚踹倒在地,不带任何挣扎地昏死了过去。
雪禅看着趟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子,眸色一暗。
店主与店小二虽惊诧于少女的身手,但见这貌美姑娘孤身一人,不曾顾忌良多,只娴熟地从柜台里拿出圆木棍棒,用了重力,面目狰狞,恶狠狠地朝雪禅身上打去。
只一刹,他们手中木棍还未碰到雪禅,便已滑落,二人随即毫无征兆地重重砸落在地,无法动弹。
雪禅立于原处,神色如常。
她最后并未出手。
她静静地看着茶肆外门可罗雀的街道,被雨水持续不断地冲刷洗涤,洁净得能映出空中愁云。
被水滴拍打的青石板上照旧漾出一圈圈水波涟漪。从外头飘散进来的水汽,那一丝若隐若现的青草芳香中,还存有薄荷碎叶般的凛冽凉意,瞬间便能醒人心神。
“外面雨大,何不进来?”
雪禅轻声开口,如同对亲密无间的身边之人附耳低语,那声音令旁人难以耳闻。
掌柜与店小二在倒地瞬间,就失了气息。
来人未使任何暗器,只借着一抹指尖清风,用内力隔空击断了二人各处筋脉。
若是如此,便也罢了。可这股内力似有生命般,轻松绕过雪禅,精准地击落在她身后的二人身上。
雪禅心知自己的声音能被那人听得一清二楚,便故意放得更轻,想试试他的武功究竟骇人到何种地步。
少年从屋顶跃身而下,站在空落落的街上。
雨幕为帘,挡于雪禅的视线之前,将云戮也的颀长身影冲刷至虚幻。
他缓步走来,步履极轻,却因浑身出尘之气,反倒不像是从雨中走进了客栈,而是雨帘退让,万物挪移,独为这份人间难寻的清冷,心甘折腰。
雪禅的目光停留在云戮也肩上被雨水打湿的痕迹,不禁蹙眉,自顾自低语道:“衣服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