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宣仁,要挺住啊!&rdo;他看着那已似无生息的人不禁暗呼,但愿此次不要真成劫数了。
第二章
冯家二公子的遇刺成了当地报纸上又一标题新闻,四方刊载造成一片哗然。介于冯家的威望和势力,警察局长当即在报上发表讲话,意为警方定要破案,即逢战时也要讲国法,不能让此类案件有攀升的迹向,国危法更需正云云。只是对于日渐而多的血腥案件,公众早已麻木,支持多饭前茶后多一项谈资以供解闷罢了。
谈资多来自花报上的小道消息,譬如猜测交社场上向来受女人青眯的冯家公子因情孽而得罪某位黑道要人惹上杀身之祸等等,更指向因张司千金张丽莎的争风之祸,使名花得主的冯公子成枪下之物如此这般那般,至于什么某女明星因爱成恨,买杀手刃负心郎等等更是如连载故事般的滔滔不绝,如此魄力四she的钻石级名&ldo;小开&rdo;的新闻,报家就怕找不到事来炒,一旦有事就风花雪月地给他编排上的,个个有板有眼好似成真了一般。
国力日衰,人心麻木,不求救国之道,这些却成了最佳娱乐,倒也是一项奇事。
一星期后。
不算得重伤的罗嘉生已经可以坐在床上翻看厚厚一迭特地让阿三从外面买来的报纸,而且嘱咐多买些花报以供他满足某些恶级趣味,此些关于某名公子遇刺而使诸报家记者充分发挥想象力的故事新闻他岂能错过?边看边哈哈大笑差点背气过去,不知那位还躺在医院看护室的仁兄瞧见这些为他特意编排出来的故事会不会气到吐血身亡,倒是逐了大众的心,大凡会成诸多艳闻杂谈中的又一花下鬼而可留名一时。
但从枪口侥幸逃生的冯宣仁没这么好兴致,此次遇刺是他万料不及的,诸事谨慎,还是有人把瞄头直接对准自己,这事还没有搞清楚就无法搁下心来,他倒愿意花报上的事是真的就安全不过了。事涉众多,要查无从下手,一时也难住冯二少,他自从昏迷中醒来脑袋就没有停息过,颇觉棘手,回想着刺客一副职业身手,绝非泛泛之辈,黑色道奇的车牌虽事前被皮纸封住,但车身光亮整洁,连车胎也是印尘不深,显然新购不久,而道奇车的购买绝非普通人能做到,定要寻着这线去查出些端倪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此日晚间,伤口隐隐作痛,他辗转不得眠,把大大小小的亲属打发回家,强作欢颜表自己的坚挺实在比受伤还累人,总算停息下来却一时睡不着,等着阿刚带些查事消息来。
&ldo;什么人?&rdo;病房外有人厉声喝斥。
是警察。警方为了表示对冯家的重视,特地二十四小时派了警卫在外头守着竟一连数星期,除了父母,未婚妻等至亲,旁人不得接近,连看护进出也得彻底搜身,其他进出人员皆要登记入册,如此折腾,难免让人怀疑是否别有用心。
&ldo;我是来送东西的。&rdo;来人怯生生地回答。
是阿三。冯宣仁打铃:&ldo;让他进来吧,冯家的人。&rdo;
在彻底搜身后,阿三总算得以进入病房,提来一包东西:&ldo;少爷,这是罗医生叫我带来的。&rdo;
冯宣仁接过一看就掼开,不禁笑骂:&ldo;这个家伙,就知道不会有好意。&rdo;那包东西竟是一大叠关于他的花报新闻收集捆成的。
&ldo;看来他没事,而且闲得很嘛。&rdo;
阿三答:&ldo;罗医生没事,前日已经可以下床。他说伤好后就尽快离开这里。&rdo;
&ldo;也好,这次害他了。&rdo;冯宣仁叹道,他暂时还不能动,子弹从胸口穿过,没伤到要害大难不死。
&ldo;罗医生说这次还是你救他的命,又欠你一个人情,他说要快逃,省得少爷你好后就找他讨回。&rdo;阿三原原本本地转着罗嘉生的话,说着不由微笑起来,罗嘉生说这种玩笑话的时候总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冯宣仁侧首看着阿三,突然问个不相干的问题:&ldo;你哥和你一样的个子了吧?&rdo;
&ldo;啊,他比我高个一两寸。&rdo;
&ldo;一两寸啊……&rdo;冯宣仁的眼睛停留在阿三头支持上然后再向上移一点,淡笑,&ldo;都和我差不多了呢,长得真快。&rdo;
&ldo;还是比少爷矮了点。&rdo;阿三据实说。
冯宣仁点头,把目光停留在他脸上:&ldo;你们俩长得真像,不过我想再见到阿诚的时候,不会搞错了。&rdo;
阿三思想着,小心翼翼道:&ldo;哥说他不想再回来……&rdo;
&ldo;哦?&rdo;冯宣仁看似有些惊讶,随即了解似地叹口气,&ldo;他这么说的?&rdo;
阿三抿着嘴,似乎鼓足勇气,却有些心虚:&ldo;哥说……因为是二少爷的关系。&rdo;他望向冯宣仁,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什么。
冯宣仁却让他失望,只是低叹一句:&ldo;是吗?&rdo;就不再开口,闭起眼似要睡去。阿三思量他必是疲惫了吧:&ldo;少爷,我先走了。&rdo;也不见其反应,就轻手轻脚地开门而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话据实说出来,至于对不对恐怕无处知晓。
&ldo;阿诚……&rdo;
冯宣仁没有睡去,思想清醒得很,记忆慢慢沉浮着趟回两年前的岁月,一丝一毫意外地清晰起来,毕竟不是梦,不是睡醒了就可全部忘记或者不关痛痒地想想就算的。看着阿三,仿佛人就站在眼前,可他知道那不是,只是个幻影,一颦一笑并非熟悉却更是加深记忆的印痕。他对自己从来没有如现在般的无奈过,喃喃地念了一句,睁开眼,目光里带少许笑意,还是那个踌躇满志的冯二少的惯有神情。
&ldo;你已经走了太久……&rdo;
阿三万没有想到自己希望回去的愿望轻易就泡了汤,因为冯二少突然希望他留下来,他说家里正缺个帮手。这显然让阿三和罗嘉生都没有想到,却没有理由拒绝,阿三本是冯公馆的人,抵身契还在冯家人的手里。
罗嘉生一脸怜生相,冲冯二少大摇其头:&ldo;我不知道你脑子里打什么主意但别昏了头,当心惹出祸端。&rdo;然后就独自回去,留下茫然不知所措的阿三开始在介亭街的生活。
生活从来未曾自主过,任人摆布,阿三明白这个道理,自小习惯,学会忍受,虽然心中百般不愿,还是接受着,因为除了如此他还能怎样?想来自由反而是件奇怪的事,生活从来不会给飘零的人选择机会,只是让他们学会忍受和适应。
介亭街的生活其实并不艰苦,阿三得承认,这比他当学徒的日子要清闲且轻松得多。冯二少爷是个大忙人鲜有碰面之时,整个楼内通常只剩下他与老妈子做些家务干些琐事,有时阿刚在还与他聊会儿天,谈的内容大致也是哥阿诚在此生活的点滴。他不由觉得自己是哥阿诚在此地的替身,这种感觉一天比一天强烈,难免困惑,哥在此也只是个下人罢了,怎么会在这幢屋内变成无处不在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