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凌舟感到奇怪,周画屏贵为公主应当脚不沾地才是,怎会有机会曾体验过比现在还甚的艰难。
脚下道路虽不清晰,但还是能看出大大致走向,顺着路的延展方向往前看,可以看见右边不远处有栋屋舍。
周画屏说:前面好像就是任敏中的住处。
走近后看清屋舍全貌,进出的木门上有好几条裂缝,旁边的石墙也没好到哪里去,不是磨损就是缺角,最惨的还是屋顶,两边茅草被吹起完全挡不住风雨。
这屋舍也太破陋了。
宋凌舟和周画屏两人上前叩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书生,他双颊微微凹陷,比普通人要消瘦得多,但他的眼睛很亮很有精神。
深夜开门见到两位华服男女,任敏中稍有愣怔,反应过来后随即出声:不知两位贵人找任某有何贵干?
宋凌舟回答:我们是为会试的事来的。
任敏中侧过身让出一条道:两位里面请。
任敏中住的屋舍又破又小,他一个人待着还好,但突然多出宋凌舟和周画屏,三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有些伸展不开手脚。
任敏中察觉到这一点,抱歉低头:寒舍简陋,还请将就一下。
无事。
周画屏打量了屋舍一圈,发现这里虽然简陋但还算整洁,找个了空位坐了下来。
宋凌舟表明身份:大理寺正在调查此事,我是寺丞宋凌舟,这位是永宁公主。
任敏中行跪拜礼,起来站定后眼神明显比刚才更亮了几分。
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宋凌舟问,你为什么会认为你和袁宗泰的成绩有问题?
任敏中语气冷冽:放榜公示的不仅有各人等第还有前三名的答卷,我怎么会不认得自己写下的文章。
作为考生,放榜当日任敏中也有去,他自信满满以为高中却发现自己榜上无名,而张贴出来的会元文章眼熟得紧,这让他怎么能不气。
周画屏则问:你如何能证明答卷上的文章是你写的?
任敏中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本书册:今年会试考的是如何修身正心,我之前就有过关于的准备。
宋凌舟和周画屏从任敏中手里接过书册,书册为《大学》,每张书页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批注,看得出写下那些批注的人很认真,里面每隔几页就有一张纸。
两人翻到修身那部分抽出纸来看,纸上是任敏中提前写好的论述,与中会元那篇文章有七八分类同,而从纸张和墨迹的颜色看这个论述明显早于考卷文章,这足以证明文章实际是出自任敏中之手。
将关键证据交给宋凌舟保管后,周画屏看向任敏中:这确实能证明你和袁宗泰的会试成绩有问题,但你要知道很多问题不是揭示出来就能被解决的。
确实,决定事情结果的往往不是对错,而是站在对错两方的力量,如果其中一方的力量过于强大,对错整个被扭转也很有可能。
任敏中的眼神不再发亮,变得晦暗不明,他早先听说袁宗泰的父亲袁东在朝做官,倘若袁东在背后运作,那此事说不定会倒向袁宗泰。
任敏中不想这样,他出身贫家,唯有科举入仕这条路能够改变他的命运,他苦读那么多年决不能到这里停下。
但他一个人肯定不能与袁家抗衡,除非他能找到比袁家更强大的助力。
对于现在坐在他家里的永宁公主,任敏中有所耳闻,有的文人说她是贪图权位、祸乱社稷的人,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周画屏手里握有不少力量。
任敏中抬头去看,恰好对上周画屏的双眼,那双眼睛正注视着他,眼中隐隐含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任敏中当即做了决断,在周画屏身前下跪,脑袋磕在地上发出一声响亮的砰声。
任敏中:恳请殿下为任某做主,若殿下和大人能还我公道,以后我愿效犬马之力!
看来你的聪明不止在读书上,周画屏扬唇一笑,微微翘起的眼尾带着蛊惑人心的风情,放心,本宫和驸马会送你回到原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