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斐的酒量比我大得多,不过从酒坛和刚才的反应判断,他至少已醉到七八分;今晚大概是不可能好好谈话了。
一阵无奈,索性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去探脉。
指尖还没触及到手腕,冷不妨被他搡住肩膀狠狠推开:“你不是已经走了?还回来做什么?”
他的手劲极大,我连退了两步才站稳,肩膀和原本就酸痛的腰际同时疼了起来。
一时间哭笑不得,唐斐似乎永远视我为敌,即使喝醉,即使受了笞刑,即使练功走火。
看他的样子,点了穴道反而会省事些。
斟酌了一下怎样出手最易奏效,一招行云流水还在将发未发之际,就听到他低低呻吟了一声,身体突然顺着墙壁软软地滑了下来。
我吃了一惊,急忙一把抱住,只来得及使他不至倒在地上。
把唐斐半扶半抱到床上时,我才发现他身体发烫,额头上全是虚汗,背后也隐隐透出血迹。
我把药箱找出来,先是把脉,再解开衣服查看,他一言不发地抗拒了几下,发现委实力不从心且毫无效果,终于死心任我摆布。
诊视的时候,我想起了唐梦,想起了那个几乎斩断一切的夜晚。
尽管愤怒而凄苦,当时的唐梦是如此骄傲。
可是事隔三天,她抛下了骄傲也失去了生命,为了唐斐。
那天夜里与唐斐决裂后,我觉得有关唐门的一切都已结束,至于对唐斐而言,继续面对一切会有多么屈辱艰辛,我一直不肯去想。
直到今天把他的责任接过来,才发现原来重逾千钧,唯有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才可以勉力撑持。
好不容易把里衣剪开,背上一片紫黑,好在没有伤到筋骨,但每一道笞痕都肿起半寸多高;可能因为刚才推了我一下,有几处渗出血来,一望而知不曾好好处理过。
我找出一坛没开封的陈酒仔细地清洗伤口,用银针轮番刺过背俞五处穴位才上药。
整个过程中唐斐都很安静,我的动作不算轻,他却一动不动,一声不吭,脸朝着床铺,我看不见他的表情。然而当我最后试图输入内力时,他猛然翻过身来推开我的手,淡淡道:“可以了,你用不着如此勉强自己,我还死不了。”
果然不肯让我用内力疗伤。
自从听到权宁的转述后,一些事情开始在脑海里串连到一起,从那封交给唐梦送到蜀中的信,到突然定下的比武之约,到唐斐设计要我赴约。
此刻他说话虽然有条不紊,眼神却迟钝迷茫,酒还远远没有醒。最重要的是,唐斐喝醉时说话通常比平时要直接。
也许正是向他证实的机会。
我静静地看着他:“三年前和元月初六晚上,我分别挨过你一掌。本门内功偏向阴柔一路,你初六晚上却掌力厉烈,大异于从前,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
唐斐的身体不易觉察地颤抖了一下,没有答话。
“我还听说你内息不稳,功力减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这一次,他眼里闪过一抹杀气:“你听谁说的?”
“……”
无声地叹了口气,已经问到这个地步,只有继续:“你告诉我,是因为我写给你的信吗?你所练的内功从那时起出了问题,所以必须结束蜀中的战局,所以不能自己去赴比武之约,一定要我替你去?”
唐斐沉默不语,唇角渐渐又泛起我所熟悉的,淡漠讥讽的冷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当真想知道?帮不上忙,问这些有什么意思。告诉你倒也不妨。只是……”
笑意倏然收起,只余讽刺:“我也有件事想问你。”
他扶住床缘慢慢坐起来,一字一顿地问:“昨天夜里,你在做什么?你今天连神情都不同往日,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小梦死在你面前,你居然没有立刻回来,留在天盟到底和左回风做了些什么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