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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镜中人(第1页)

Ps:本章不要半途关掉,不然容易产生误会!

五个月以后。

雁思归觉得自己睡了很长的一觉,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华丽的水晶吊灯和床幔,随处可见的充满意式风情的皮革装饰,沈铎又在作什么妖。

睡了那么久,浑身却酸软无力,抬起胳膊来,他皱了皱眉,他有这么白这么瘦么。

他吃力地撑坐起来,刚一下床脚一软就趔趄地栽倒在地上,发现自己下面居然空荡荡的,没穿裤子。

“雁雁!”沈铎嘭得打开门冲进来把雁思归又抱回到床上,“你现在身体虚弱,还不能走动,好好休息。”

沈铎递给他一杯水,喂他慢慢喝下去,“我怎么了?我们不是在A国吗?现在在哪儿?”

沈铎将水杯拿走,给他擦了擦嘴角,温声道:“我们现在回国了,在T城,你没事,只是动了个小手术而已。”

雁思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动哪儿了?我怎么不知道?”,雁思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和胸口并没有找到疤痕,身上也没有觉得疼痛的地方,皱眉道:“你拉着我去卖血了?”

沈铎轻笑两声,握着他的手道:“你身上连头发丝都是我的,怎么可能把你的血卖给别人。”

雁思归不想理会他这种话,不耐道:“到底动哪儿了?我得绝症了?”他记得他睡过去之前是在,是在,是在干嘛来着?

雁思归动完手术后,一直被强制睡眠到了今天,术后恢复期他都是无知无觉的。睡着的雁思归很美丽,长发蜷曲,冰肌玉骨,宛如童话里的睡美人。可是当他醒来时,果然是更美丽的,那双宝石一般的猫眼果然不应该在睡梦中掩埋。只是,瘦的有点可怜了。沈铎摸了摸他的长发,道:“没有,只是修补你的脏器而已,现在已经好了。”

雁思归垂眸,想了想沈铎说得这么含蓄到底是在说什么,难道——修补的是他的肠道?雁思归瞬间脸色难看,抽回了手,“你帮我请假了没?所里那边。我到底睡了多久?”

沈铎看着他,似是惋惜地道:“你睡了五个月,你们年底所里正缺人手的时候你不在,他们就通知你先好好在家养病,我先帮你把你办公室里的东西都带回去了。”

雁思归一怔,听出了话里是在委婉地告诉他他被辞退了,甚至都无暇思考自己动完手术为什么要睡五个月之久,他知道可能是沈铎在背后捣鬼却暂时顾不上和他生气,心心念念的都是明明本来今年只要再坚持一年,他就能晋升为经理了,他从一毕业就在这家财务人员人人都梦寐以求的事务所里兢兢业业地干了四年多,在升职的最关键期就这么被开除了。他所有的青春以及梦想都在那里,居然在一觉醒来之后成为春花秋月了。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事业,他现在,是真真正正的一无所有了。

沈铎看出雁思归的空洞与慌乱,迷路的小猫一样无辜可怜,在雁思归看不到的地方唇角上挑,将他揽进怀里,安抚似的轻拍他单薄的脊背,诱哄道:“没事,雁雁,你还有我。”

“我要回K城”雁思归茫然地呢喃道,“傻狗还在家等着我。”

“那你快点好起来,好起来我们就回去。”

丢了工作的雁思归很焦躁,虽然面上依旧冷冰冰的。他从沈家出来的时候,全身上下只带着打工攒的9000块钱,穷困潦倒节衣缩食地走到今天,和每个普通人一样,工作是他所有的底气和尊严的来源,更何况,那是他能暂时逃离沈铎的眼线的地方。于是雁思归开始认真复健,充电看书,每天都在网上筛选单位投递简历。

这些沈铎都看在眼里,他很想告诉雁思归他是不会让他再去找下一份工作的,但又担心雁思归听完之后不好好复健,于是,一方面由着他投递简历,另一方面派人去散布消息叫用人单位不要聘请他。雁思归自信自己的履历还算精彩,也正是年轻体壮的时候,但居然一连好多天没有用人单位给他发面试邀请,之前发过的也都纷纷表示已经招满,雁思归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沈铎在捣鬼,追问下去沈铎只会搪塞装傻,雁思归除了痛恨也别无他法。

眼看着春节到了,雁思归一定要回K城,沈铎只好陪着他在除夕那天赶回去了。太久没回来,一推门,家里灰尘涤荡,呛得人喉咙发痒,傻狗从屋子里窜出来,不可置信地呆住了,一头扑进雁思归怀里,哼哼唧唧,乌溜溜的狗眼都湿润了。雁思归把它从门口拖进去任它抱着,直到沈铎一个眼神吓得狗瞬间蔫了吧唧地趴到地上去。

雁思归回房间换了衣服戴上口罩帽子围裙和手套就开始打扫卫生,沈铎本来想说叫个家政过来让雁思归歇着,但看着雁思归撅着小屁股又擦玻璃又拖地还指挥他不要挡道的样子,仿佛两个人真像一对寻常夫妻一般,在除夕这天一起除旧迎新,连大扫除在他心里都充满了仪式感。于是沈铎撸起袖子开始加入雁思归,在把床单和毛巾一起洗,把碟子打了两个之后,雁思归命令他到阳台去面壁思过,旁边还跟着一条傻狗,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也有今天。可沈铎却毫不介意,甚至心头甜丝丝的。靠在栏杆上隔着玻璃看雁思归在家里洗洗涮涮。

沈铎本来想再体会一次两人一起逛街的感觉,但雁思归冷冷瞟了他一眼,嘲笑他是不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太久,忘记了过年抢年货的火爆场面。沈铎想了想,也是,人那么多,把我的这朵娇花摧残得不成样子可就不好了,于是打电话派人大包小包地送了一大堆。

雁思归冷眼斜睇,把身上的围裙口罩一律收好,“沈总不会还要留在我这,让我亲手给您做年夜饭吧?”

沈铎笑着从背后搂上去,没脸没皮道:“雁雁真聪明。”

雁思归突然静了下来,半垂着头,肩后一缕长发滑落至胸前,瘦弱的他被沈铎拥在怀里像是一朵被摧残得蔫头耷脑即将凋零的花:“沈铎,你从我这里获得虚假的快乐,有意思吗,”

小小的室内突然变得非常安静,安静得仿佛掉入了虚空之中,但那墙上的挂钟转动的声音却变得异常响亮,哒哒哒地走着,不知道响了多少下,沈铎才出声道:“至少你在我身边,这是真实的。”

雁思归没有说话,拿掉他的手臂去了厨房,

沈铎盯着那抹落寞的背影,心口闷得发疼。

雁思归会做饭这件事,是沈铎逼的。雁思归从初中开始就给小学生当家教赚钱,一周之中有四天得去对方家里补课,沈家的别墅又离学院区很远,等他坐公交回来早就错过了饭点。一次,沈铎不知怎么发现了他在做家教赚钱的事情,冷笑着将沈征给的零花卡给剪了,雁思归无法,只得去厨房自己翻吃的,却没有半点残羹冷炙,全是生食。有了沈铎的授意,下人们也没人敢给他拿东西吃,很长一段时间里雁思归只得自己摸索着弄些半生不熟稀奇古怪的东西来吃,到后来,就渐渐学会了那么一点厨艺。

其实,沈铎叫人送来的大多是熟食或者半成品,雁思归就随便加热一下,蒸蒸煮煮再炸炸东西就弄得差不多了。

期间,沈铎躲在阳台上,透过窗户边看雁思归做饭,边接沈大山的电话,训斥他结婚第一年就不回家过年,沈铎心不在焉,压根没听进去他在说什么,只因为眼前这点温馨太过美好。

他盯着看了会儿,突然问道:“沈征的病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什么病?”

沈铎垂下眼帘,抖了抖手里的烟灰,淡淡道:“没什么。相思病。”然后掐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沈大山挂完电话,在一众小辈们中寻找那个他唯一的儿子,却发现那个与他斗了一辈子的儿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他看起来还要苍老了。一个人坐在离他老远的位置上,形容枯槁,目光呆滞,空气似是在他周围形成了一道屏障,屏障外热闹欢腾,屏障内萧索孤寂,格格不入的两个世界,不刻意寻找的话,几乎没人能注意到他。沈大山张了张嘴,忽然叫了声:“阿征……”

雁思归和沈铎席地坐在茶几前,边吃年夜饭,边看春晚,爆竹声隔着门窗仍然喧嚣不断。其实雁思归并不喜欢看春晚,只是不想和沈铎陷入诡异的气氛里,所以打开这尴尬无聊但吵吵闹闹的节目转移注意力。

沈铎看着雁思归盯着电视专注而安静的侧颜,忽然就想起来他们小时候一起过的每个春节,只有第一年,也是这样看着春晚一起吃饭的场景,之后的每一年,都是围在一张长得看不到头的餐桌上唇枪舌战,雁思归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地盯着餐盘,游离在人群之外,不理会任何人的冷嘲热讽,他每次看过去,都只能扫到他头顶的发旋和两片单薄的肩膀,从未看清楚过除夕夜里雁思归脸上是什么样的表情。

“雁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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